3.21.2009

/讀書筆記·贰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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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在所有為納巴科夫辯解的理論中,最叫人驚異的卻是來自挖掘出這件事的馬爾本人。馬爾不但絲毫不愿指責納巴科夫有抄襲的罪行,他甚至發明了一個心理學上的新術語,婉轉曲折地替納巴科夫開脫。他說納巴科夫并不是刻意隱瞞他作品的來源,他的“疏忽”是完全無心的,因為他罹患了一種叫“潛在失憶症”的疾病。簡單而言,所謂“潛在失憶症”就是記憶被潛藏入下意識,所以與現實隔離。運用在納巴科夫的情況裡,他對那篇也叫《蘿莉塔》的小說的記憶,因為已然潛入了下意識,所以當故事從下意識中浮起,使他寫成了長篇的《蘿莉塔》時,納巴科夫以為那是來自自己的想像,而不記得那其實是自己曾經閱讀過的一篇短篇小說。

·那就是作品的原創性是否應該負面地影響著一位作家的地位與成就?面對像納巴科夫或是張愛玲這樣文名穩固的優秀作家,我們是否能直言不諱地說,就算他們抄襲了他人之作,就是像納巴科夫那樣沒有誠實地注明出處,他們仍然是偉大的文學家,他們“二手”的文學作品仍是優異的文學作品?

·但是,故事的原創性與文學作品的評價真的可以如此地毫無關連嗎?直覺告訴我們,張愛玲的改寫《普漢先生》,或是納巴科夫的改寫《蘿莉塔》,和莎士比亞的改寫通俗故事,在本質上是極端不同的。莎士比亞的觀眾,因為熟知劇本所改編自的故事,他們觀看沙劇時找尋的可能是無關劇情的美學需求。就像中國京劇的觀眾,到劇園看戲時,絕對不是爲了懸疑的劇情,而是對做功、唱功等執行上的賞析。但是對讀《半生緣》和讀《蘿莉塔》的讀者而言,對故事情節發展的期盼,卻是閱讀經驗裡十分重要的一部分,對於作者的評價當然也就無法自外於故事是原創的假設。

·政治正無孔不入地滲入了人類最隱私的情感世界。

·在處理芬妮摩的遺物時,詹姆斯對她的衣物不知如何處置。最後聽從了芬妮摩生前的船夫的建議,決定把它們拋入威尼斯偏僻的運河裡“海葬衣物”的時候,沈海的衣物吸進了氣泡,浮上水面,一時之間,船隻附近布滿了浮起脹大的衣裙,像一具具的浮尸。船夫用撐篙推下,它們又再度浮起,好幾次這樣地推打,才把那些幽靈式的衣物沈入海底。
這事件本身的視覺效果與戲劇性,自然強烈地吸引了兩位小說家的注意,而被同時攬入兩部小說之中。但是這些“拒絕被處理”的衣物,又何嘗不是詹姆斯生命的一個注腳?藝術是否能完全平服狂飆的風沙,并滋潤枯萎的沙漠?人與人情感的糾結裡不能被秩序化的混亂,又是否能全然地臣服於意志的管轄?似乎,運河裡的那一幕就是詹姆斯生命的縮影。他簡直就像那個不斷用撐篙打擊著水面的船夫。他投注了一生的精力與意志,潛心地要把生命中黏膩且不合秩序的情感與慾望,奮力地強推到意識的海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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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則留言:

Unknown 說...

从豆瓣过来参观……
鄙人才疏学浅,那两位的小说都没读过。

你用的这个模板非常好看,赞一个。

可恶啊积 說...

谢谢~
其实我也是才疏学浅的,嘻嘻!